智慧投资者

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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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小说

逐梦初心

十三

古月强下完木材,又赶了六七里路回到小坝子的家。天还没大亮,母亲和兄长正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吃早饭。屋里本来装有电灯,但是经常停电,电灯几乎成了装饰。古月强进门叫了声“妈!哥!”算是打了招呼。他哥把他看了一眼,他妈‘唉’了一声,便转身进了灶房,舀了一碗玉米面糊稀饭,放在煤油灯下的炕边上。一家三口就这么吃着饭,很少有人说话。按常理说,亲生亲养的最亲热不过的。然而,凑到一起就有些冷漠,没一点亲热劲,其原因就在母亲身上。兄弟俩在人面前说不起话,抬不起头,是因为有这么个地主母亲;兄弟俩婚姻屡屡受挫,是因为有这么个地主母亲;古月强千幸万苦的在煤油灯下熬夜,伏在“书桌”上写作,当他的理想迈出可喜的第一步,得到县文教局和县文化馆认可,要借调他去搞文学创作的时候,也是因为有这么个地主母亲,使一切都前功尽弃。理想毁于一旦,他伤心,他难过,他怨母亲。然而血脉相承,她总归是他的母亲。而且他也知道,母亲的日子更难过。古月强对自己母亲又怨又怜。

就在早饭快要结束的时候,古月强起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向全家宣布了一件大事:“我已经有对象了。”

母亲惊喜地问:“有对象了?山里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儿终于有对象了。” 说着眼眶噙满了泪水。

他哥哥古月弘傻呼呼的笑着说:“好,到底是文化人,知识分子,有对象了。比哥强!”就好像他自己找到对象似的,满脸喜色的,转身取了一把铁锹出门上工去了。

古月强回到和他哥同住的屋子,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又起身去了灶房,一边对洗锅刷碗的母亲说:“妈,我走了!”一边往解放军小挎包里装了几个玉米面粑粑。

他母亲赶忙在围裙上擦着手,问:“又走啊?”

“走啊,我有任务,回来顺便看看。”古月强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他母亲喊住了他:“等一下”他母亲说着就走出了灶房,到自己住的房子里,取了个红绸子小布包来,走到古月强身边说:“强啊!妈把你弟兄俩害苦了。你哥三十好几了还没对象,你也快三十了才找到对象,这都怨妈,妈对不起你们。现在找到对象了,是咱全家的大喜事。我这有一枚戒指,是你爹生前省吃俭用攒钱给妈买的。你把它拿去给你对象,算是定情物,也算是妈的一点心意。”古月强接过红绸子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很普通的“金”戒指。但对古月强来说,应该算是至宝了。他长这么大,真正的戒指,他见都没见过,别说拥有了,古月强应该高兴。可他一点没高兴起来,反而好像被金戒指刺了一下似的。手一哆嗦,赶紧把金戒指连同红绸子小包一起塞进母亲的手中。低声嚷道:“你想害我啊?这是四旧,是剥削阶级的物证!”说完,转身像躲瘟神似的向院外快步逃去。

古月强来到火车站,远远的从火车站西头溜进火车站内。看见一辆货车正头向车站方向停在铁轨上,后边挂了很多车厢,他赶忙悄悄的找了一节空车厢攀上去。在车厢角旮旯处,靠着车厢坐下,等待车开动。人坐在那里没事,就想起心事来。他想起那天童竹花险被蛇咬,他抱住童竹花被野刺扎伤的腿吸毒的情景,童竹花抱住他亲吻的情景,想起童竹花改他顺口咏出的诗句,侃侃而谈的情景。——那些情景在他的头脑里像一幕幕电影一样映出,让他喜悦,让他兴奋,让他感到了幸福。后来他又想起了冯常贵和郭超雄让他办板报,是因为板报弄起来没人办,才让他办,这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偏偏让自己押运木材呢?“他们就真的信任我古月强?”难道是冯常贵良心发现?难道碰上了好人?是郭超雄了解到自己的文化水平,欣赏自己的文化水平而说服教育了冯长贵,使冯常贵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就不该放弃写作。应该继续写下去,或许以后还会有机会走上文学创作之路。那时,他古月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的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有现代的,有古代的有国内的有国外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是一个大文学家。突然,办公室外锣鼓喧天,他急忙走出办公室去看。原来是自己的大作在世界级文学杂志上发表,并获得文学大奖。锣鼓队是来报喜的。人群激奋 ,人声鼎沸,一伙人把他抬起来抛向半空,他身子腾空而起,接着又往下掉,那伙人本该伸手把他接住,再次把他抛向半空。可是那伙人不知为什么没伸手接他,他的身子直往下掉,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哎呀”喊了一声。他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这时才知道车早已经开动了,他忙走到车厢门口往外看,车正拐着‘之’字形爬山。他知道还没到某车站。他心里说:“再不敢睡了,要是错过车站那就麻烦了。”

终于到了某车站。古月强跳下车厢,趁没人注意,顺着铁路直往南,走出了车站。又到街道买了两包糕点装进解放军小挎包,然后就直往大山箐林场走去。古月强边走边从解放军小挎包里掏出玉米面粑粑啃了一口。那玉米面玉米面粑粑又冷又硬,咬下一口,玉米面粑粑就留下一道明晃晃的牙印。运气不错,正好有两辆拉木材的车到大山箐点去,他就趁着顺风车到了大山箐点。

古月强到了大山箐点,就径直往童竹花家走。白眉黑豹首先远远的跑过来迎接他。白眉黑豹摇着尾巴跟前跟后,那亲热劲就别提了。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童竹花全家人都正在吃饭。童竹花听到狗叫,就猜到可能是古月强来了,便放下筷子迎了出来。一看果真是古月强,别提有多高兴,满脸花朵似的,拉着古月强就往堂屋走。

山里边的房子,中间凹进去的大多是堂屋,堂屋两边是住房。

童竹花一家正在堂屋围着小饭桌吃饭,大家一见童竹花领着个小伙子进来,都有些惊讶。童竹花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古月强,”这似乎才把大家从惊讶中解脱出来。

他哥哥童玉竹首先站起来说:“哎吆,稀客,稀客,快坐快坐,吃饭,我们也刚开始吃。”

嫂子忙进灶房舀了一碗玉米糊稀饭出来,放在童竹花饭碗旁边。

童竹花的父亲童老实心中诧异道:“这不就是办黑板报的山外小伙子吗?怎么成同学了?这么巧?”但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古月强掏出两包点心放在饭桌上说:“我也不知道买啥好,这两包点心不知道中意不中意?”童老实冷冷的说:“你来就来吧,还买那干做哪样?”

古月强挨着童竹花坐在饭桌旁,吃着饭。童老实用眼睛审视着古月强:“嗯,个子还高高的,脸也就是说还白白净净的。就是有点瘦,能替大山箐点办黑板报,就是文化人——这些都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关键的一点怎么样?”童老实这么想着就脱口问道“你哪样成分?”

古月强瞬时红了脸,嘴张了张:“我——”

童竹花见古月强窘迫的狼狈,忙岔开古月强的话,抢着说:“他爸是贫农,他是学生出身。”

童老实立即象换了个人似的 ,脸上有了笑容,说:“快吃饭,快吃饭”女儿找了个如意郎君,童老实总算把心踏踏实实的放下了。

可是没多久,郭超雄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又使他的心揣揣不安起来。

那天,童老实碰见了郭超雄,郭超雄问:“听说你找了个上门女婿?”

童老实说:“谁说上门女婿?我有的是儿,要上门女婿干什么?”

郭超雄说:“那你把女儿嫁到县城去,要当地主婆子啊?”

童老实一下愣住了。郭超雄又说:“他妈还戴帽子呢 !是地主份子。他们县上要他去搞写作,他都没去成,就是因为出身不好。不信你问他们队长冯常贵。”童老实肚子里那个气啊,心说:“地主,你可说是贫农?你能哄得过去?”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看出童老实有些不对劲。黑着个脸,光吃饭,不说话,不知谁又把他惹下了。吃完饭,童竹花帮着嫂子收拾碗筷往厨房端,被童老实叫住了:“竹花,碗筷让竹卉帮你嫂子收拾,我有话问你。”竹卉赶忙接过姐姐手中的碗筷,和嫂子一起端进了厨房,童竹花乖乖的坐在了父亲的斜对面。童老实点着一袋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口一张,话和烟一起往出冒:“竹花,你对古月强了解不了解?”

童竹花说:“了解,有才气 ,爱文学创作,脾性好——”

童老实很不客气的打断女儿的话,说:“我问你他到底是哪样成分?你知道不?”

童竹花一下子明白了,便没好气的说:“人家不是告诉你了吗,他是贫农,是学生出身吗。”

童老实话中带了怒气,提高了嗓门说:“可他妈是地主,是地主分子。人家大队上把他当地主分子的儿子对待,你知道不?”

童竹花也有些激动,也提高了嗓门说:“我不嫌,只要他人品好,有本事,我管他是贫农的儿子还是地主的儿子。”

童老实手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不行,你不嫌我嫌。有我在,你们这事就不行。还说他人品好,人品好为什么骗人不说老实话?为啥不把他妈是地主分子的话往出说?还说他人品好!咱放着多少贫下中农的娃不找,见一个你不愿意,见二个你不愿意。甚至连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你都不愿意。却偏偏看上地主的儿子,现在你想的好,一旦结了婚跌入现实中,你后悔就来不及了。你只有跟着他受气、受欺、受窝囊罪你知道不?我这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把烟袋锅在饭桌上敲得‘棒棒响‘弹掉烟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童竹花闷在屋里抹着眼泪。童竹卉和嫂子从灶房走过来,童竹卉朝着父亲的房子噘了一下嘴,说:“有话不会好好说啊,就会发脾气。”

嫂子用围裙擦着湿手,说:“竹花,咱爹的话也有道理,干什么事都得看实际情况。不然受罪的是自己。”

童竹花的哥哥童玉竹也从房间走来说:“现在还来得及,不来往就不来往。”

童竹花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说着站起身走进自己和妹妹住的房间。

人说“长不过四月,短不过十月,二八月昼夜相等。”意思就是说农历四月白天最长。工队进山一直按八小时工作制安排。下午下了班,离天黑还远。古月强掂了把斧子准备给童竹花家劈柴去。当他走到半路,就碰见童竹花。“你怎么还没回去?牛还没吃饱?”古月强问童竹花。“我估计你来,我在这里等你。”童竹花接着又问道:“你拿着斧头整哪样去?”

古月强摆弄了一下斧头说“准备给你家劈柴去。”

“别去了”童竹花语气低沉的说。

“怎么了?”古月强诧异的问。

“唉”童竹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不知听谁给我爹说,你母亲是地主分子,我爹高低不同意我们的事。”

古月强一听,刚才那高兴劲立即烟消云散,焉溜溜地蹲在了地上,说:“我知道这事瞒不住。我是想着你会开导开导你爹,说服你爹同意咱俩的婚事,谁知——”

童竹花轻轻走过去,蹲在古月强身边,伸手抱住古月强的肩膀,用自己的脸贴在古月强脸上。

“那,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的事又得吹?” 古月强扭过脸望着童竹花问。

“你放心”童竹花凝重的望着古月强,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致死不变。”过了一会,童竹花柔声问古月强:“你听说过新疆的‘盲流’吗?”

“听说过”古月强说,“为了生存,盲目的流动到新疆去,有的人运气好,过上了好日子。有的人运气不好,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你是说,我们去当盲流?”

“行不行?想不想?”童竹花问。

“行!想!”古月强突然觉得心中开朗了许多,“我们去当盲流,凭我们的本事创生活,就是再难,总比受窝囊气强。”

童竹花说“好!从现在开始,我们暗中准备,我去火车站多卖几次提篮,攒点钱。”

古月强说“好!队上发的补助,我也攒着,攒下好去新疆。”

童竹花说“好,就这么定了。等时机成熟我们就走。还有,这事别对任何人说,包括古天明和赵军锋。”

“好!一定!”

十四

童竹花在放牛的时候,一边让牛自由自在的吃草,一边砍竹子编竹提篮子,为她和古月强去新疆当盲流攒钱。开始时她总是提心吊胆的像做贼一样,还提防稽查抓她的资本主义尾巴。渐渐的她发现根本没人管她。偶尔,稽查看见她卖提篮儿还望着她笑了笑,于是她大胆的公开叫卖。一次带上二三十个提篮也都卖完了。

这天,童竹花卖完了提篮没急着回家。因为他知道古月强又去送木材了,说好了今天回山里工棚,她就到候车室去等他。列车依然总是晚点。童竹花焦急的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古月强乘的那班列车等到。童竹花从候车室残缺不齐的玻璃窗户望过去,看到列车缓缓的进了站,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站台前。下车的旅客从各个车厢的门口往检票口走来。童竹花一双眼睛急切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古月强。突然,体魄高大的赵军锋闯入了她的眼帘,招着手跑到她的眼前,高兴地说:“童竹花,这么巧碰到了你。好了,一路上有人陪我了。你是来卖提篮的吧?”童竹花笑着点点头。赵军锋又问:“卖完了?”童竹花又笑着点点头,同时心不由衷的把一双眼睛游离到人群中。赵军锋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脱口而问:“在等古月强?”童竹花深深地点了一下头,嘴里答应了一声‘嗯’赵军锋又是一阵高兴:“太好了,又多一个伴。”忙把一双眼睛投向人群中,帮童竹花找古月强,当古月强从车尾走过来时,童竹花和赵军锋不约而同的喊:“古月强,古月强——”

古月强远远的看见两人向他招手。来到了检票口捡了票走到候车室,童竹花和赵军锋在那等着古月强。赵军锋给了古月强当胸一拳说:“你这家伙,回去了怎么不来找我?”

古月强说:“我根本就没回家。”

赵军锋不解的问:“到了家门口为啥不回家?”

古月强沉默了一会,见赵军锋始终用询问的目光望着自己,便悻悻的说:“不想回。”

赵军锋和童竹花两个互相望了望。

仨人出了候车室,来到了车站的大街上。赵军锋就像乡里娃进了大城市地左顾右盼。古月强说:“走快些,还不知道有没有顺车呢。”赵军锋说:“没车,不怕,有童竹花呢,她带路,照样走回去。”可他脚底下却加了劲,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到了大山箐林场,果然他们的运气不好,没有去大山箐点上的顺车。他们还找到了黄师傅询问,黄师傅告诉他们,今天确实没有到大山箐点去拉木材的的车,让他们别等候耽搁时间,赶紧步行往回走。

于是,由童竹花领路朝着一条捷径往大山箐点走去。

三人大步流星的走着,嘴也没闲着。赵军锋问古月强:“最近公社木材公司出售指标外木材,就是你送去的吧?”

古月强答到:“嗯!”

赵军锋说:“嘿,比黑市木材便宜几十块钱呢!”

童竹花问:“黑市多少钱一方?指标外一方多少钱?”

赵军锋答道:“指标外木材一方三百二十,黑市木材一方三百五六。”

童竹花又问:“那你知道指标内一方多少钱吗?”

赵军锋迈大步子边走边摇摇头,反问童竹花:“多少钱?”

童竹花亢声答道:“一百多一方,不到二百块钱。”

赵军锋惊讶道“那么便宜啊?”稍顿又说,“可是指标内木材很难买到,拿不到指标票证根本就买不出来。”

古月强悻然道:“一方木材指标外的比指标内的就多了一百多块,其实听说根本就没什么指标外的木材,所谓指标外木材,其实就是问题木材。”

赵军锋惊讶道:“问题木材?你是说你送的木材是有问题的?”

古月强点了点头说:“我也是才听说的。其实里边疑点很多,人们都没在意没细想。第一,每次装车都是星期天下午装车出山。这一点大家都没注意,赵军锋你爱往回跑找你的女朋友,好像还没碰上装车,所以你更不知道。为啥总选星期天下午装车呢?这里边定有隐情。第二,每次送走木材都没有正式票据,都是只写张白条子让我带给木材公司的卫宗昌。第三,按规定林场检验木料都应该是两人。而每次检验木料却只有郭超雄一人,这不符合林场的规定。第四,按规定,出山证应该由买木材一方到林场办理。但每次出山证都是郭超雄带来给冯常贵。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木材牵扯的人不只是郭超雄一人。批字的,发证的——少一人都不行。”三人淌过一条小河,开始上山了。路很窄,远看根本看不出有一条路。很陡,每迈一步都很吃力。古月强和童竹花牵着手互相助力迈步前进。赵军锋大步流星在前面边走边说:“这还说明经过文化大革命,拉帮结派已经建立起来了关系网。林场这头绝非郭超雄一个人,木材公司这头也绝非卫宗昌和冯常贵两个人。不然那些木材能进木材公司的货场没人管,那么多木材凭他卫宗昌一人能卖得出去?”

童竹花接着说:“就是,军锋说的很对。要没有这样的关系网,偷卖国家木材这么大的动作,他郭超雄不敢。他卫宗昌和冯常贵不敢。正因为有这样的关系网,而且关系网中有权有势,他们才敢这么胆大妄为。”

赵军锋愤愤的说:“哼,这才是真正的打着红旗反红旗呢!”

古月强叹了口气,说:“唉!我看我不能再去给他们送木材了,再送就是明知故犯,我就成帮凶、同案犯了。”

赵军锋支持道:“对,不能再帮他们了。”

童竹花却肯定地说:“现在不能停,还得继续送。目前虽然已经明朗化了,但还没有真凭实据,——”

古月强说:“有真凭实据又能如何?现在公检法如同虚设。而且,这个关系网从上到下都是一个派别的人,人家大权在握,有真凭实据又怎样?”

童竹花胸有成竹的说:“我就不信文化大革命就老这样下去。这样的时局是不会长久的。不信,你们等着看。你现在提出不送木材了,什么原因?你敢说人家是偷卖国家木材?你有铁证吗?你没有。你现在说不送,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咱还得送。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想方设法抓住他们的真凭实据,机会成熟了,在铁证面前让他巧舌难辨。”童竹花这一席话说得两小伙子心服口服。

赵军锋诙谐的开玩笑说:“古月强,听见了吧?比咱两都强!我真羡慕你有个能干的媳妇。”

古月强抿嘴一笑,心里舒服得很。

童竹花责怪赵军锋:“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其实,她心里也舒服。

所谓的‘捷道’,就是人在乱草乱石中踏出的一条小路,公路在山里边免不了弯来拐去的走出好多弓背。而‘捷道’就是连接起来的一条条弓弦。而‘捷道’特难走,上坡、下岭、趟草、踩石。经过三四个小时的跋涉,三人终于到了佛岩点的驻地。在不得不分手的时候,童竹花先和赵军锋握手告别,然后把手伸给了古月强。古月强握住童竹花的手摇了摇,本想抽回手转身离去。可童竹花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而且连同自己的手往上抬移。古月强明白,他不好意思的,神色慌乱地扭头看了一眼前边走去的赵军锋,然后迅速回头在童竹花手背上吻了一口,这才转身向赵军锋追赶而去。童竹花在身后舒心的喊道“慢点,别摔着了。”

十五

吃罢晚饭,离天黑还远,工棚里没外边凉爽,而且也没外边亮堂,所以小伙子们都在工棚外的空地上三人一堆五人一摊的天南地北闲聊,打牌的打牌。突然,天空乌云滚滚而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的砸了下来。小伙子们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大呼小叫,蜂拥般跑进工棚。大雨点很快过去,紧接着是密集的线条雨唰唰而来,工棚前的山沟水大了,浑了。工棚里的队员们都脱了鞋,上到床铺上,继续打牌、继续闲聊。时临傍晚,外面云雨遮天,棚内光线有些昏暗,再加上人们都只顾围坐在床铺上打牌闲聊,谁都没注意到一场灾难将要降临。山沟迅速上涨,漫上岸边,漫上平场,漫进工棚。正闲聊的冯喜旺忽然感到尿急,便嘴里哼着,人便溜到了床铺边,伸脚在床铺下去穿鞋。“哎呦我的妈”冯喜旺惊叫一声,忙把伸下去穿鞋的脚收倦上来,“床下哪来的水了?”慌忙低头去看,只见满地都是水。

众人都被惊动了,都争先恐后的溜到床铺边去看究竟。只见棚里棚外一片汪洋,棚内能看到的水面上一双双鞋子飘来荡去。外面雨还在下,水还在往上涨。人们立即慌作一团。怎么办?水淹上床铺怎么办?堆在棚角的面粉被水淹了怎么办?吃什么呀?工棚被水泡塌下来怎么办——

古月强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水沟下游的水洞,很可能水洞那里出了问题。他拍了一把赵军锋:“下水洞可能被堵了。”一边急速溜下床铺,裤脚都没来及往上卷,就跳到水中趟水往外跑去。赵军锋手一挥,喊道“下水洞堵住了,走哇!”跟在古月强后边,趟水跑了出去。人们“呼啦”一声乱作一团,争先恐后跳到水中,趟着水往外追去。

冯常喜急了,高声喊道:“别都去啊,别都去啊,后面的留下,你看这水还在往上涨,这口粮,这被褥总得想办法往高架起来呀。不然泡了水,怎么吃怎么睡呀?”最后边的几个便留了下来,跟冯常喜一起找绳子绑了粮食往棚梁上吊。

雨渐渐小了,但水还在继续往上涨。古月强和赵军锋一伙人出了工棚,往前走几步上了山坡离了水面,便顺着山坡高一脚低一脚的来到了下水洞口边,下水洞口果然出了问题。

原来,工棚前山水流到了离工棚不远处,便流进了一个暗洞,成为地下水流。在暗洞里再流三百米左右才出暗洞,流进一个山沟里。而现在,暗洞口被一个树根和一些树枝树叶堵住,水进不了暗洞,便聚集在这块平场的小盆地里,威胁到工队的安全。眼前的关键是赶快把树根、树枝和树叶拿开,疏通洞口,让聚集在工棚周围的水流入暗洞。可是脚下泥泞溜滑,到不了洞口边。再说就是到了洞口边,万一那树根树枝树叶被水流的压力移开,进洞的水把人带进暗洞怎么办?洞口周围被水泡垮,进洞的水流把人带进暗洞怎么办?所以众人都感到险象横生,束手无策。

古月强二话没说,伸腿就下到水里。赵军锋一把拉住了古月强的手臂:“等一下”。然后望着众人大声喊道:“都把裤带解下来交给古天明。”众人你望我,我看你莫名其妙。赵军锋大声喊道:“快点,还犹豫什么?古月强连性命都不顾,你们难道就舍不得把裤带解下来用一用?”

众人急忙解下自己的裤带交给古天明。古天明心里明白,忙也解下自己的裤带,连同所有人的裤带结成一条长带交给赵军锋。

赵军锋把带子的另一头牢牢的拴在古月强腰间,另一头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然后叮嘱古月强:“千万小心!”

古月强嘴里“嗯”了一声,便向洞口移动。当他手能够着堵在洞口的树枝时,便伸手拉住树枝狠拽。可是那树枝跟那个树根搅缠在一起,怎么也拽不动。古月强只得又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到了洞口边,抓住树根猛力一拉,树根树枝移开后,那水“哗”的一声向洞里涌去。水流猛然移动,古月强一个趔趄倒在了水中,那暗洞好像有一股很强的吸力,把古月强往洞里吸,就好象洞里有手把人往洞里拉一般。眼看古月强半截身子都已经被水涌进了洞口,多亏赵军锋力大,他握进长带猛力往上一拉,硬是把古月强拉离了鬼门关。古天明和跟前的好几个人,赶忙过去,拉的拉,扶的扶,把古月强救到了坡坎上。这时,天已麻茬黑,雨也停了。初夜的幕蔼中,水面很快落了下去,小坪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场灾难就这么被解救了。

当人们坐在灯下热烈议论的时候,有人提出应将古月强的事迹上报公社表扬奖励。可也有人说大队干部可能不同意,因为古月强是黑五类、地主狗崽子。后来,冯常喜将所发生的事情前后经过,向他主任哥作了汇报,并提出表扬奖励古月强。冯常贵说:“行,应该表扬奖励。”到了晚上汇报的时候,冯常贵先领大家学了几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在汇报会上口头表扬了古月强。并拿出自己的一枚毛主席像章作为奖品,亲自给古月强戴在了胸前。上报公社和在大队表扬奖励的话只字未提。

第二天冯常贵去大山箐点,见到了郭超雄,说起了水淹工棚小坪场的事,郭超雄如梦初醒似的说:“唉呀,我就说嘛,山沟沟里哪来那么大的水,把下面的路都冲垮了好几处?原来是你们那里出了问题,把水堵起来了。攒多了再放下来,把路冲垮了。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明天你们从修路的人中抽出五六个人来,把下面被水冲垮的路段维修维修。”

后来从六月份开始,工队的任务就转为往一个大森林修一条新路。伐木队变成了修路队。

十六

大女儿童竹花的婚事解决不了,这是童老实的一块心病。快三十的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不着急。见一次面不同意,见二次面不同意。“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已经离开县城了,不可能再去找县城的人了——这一点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还想找县城人而嫌弃山里人?这死女子,在县城念了几年书倒念糊涂了。只要是县城人,五类分子崽子都不嫌弃,都愿意。也不想一想这将是哪样样的后果。结了婚怎么过日子?说不起话,抬不起头,以后有了孩子都得受牵连。这,这以后日子怎么过,你想过没有?山里娃怎么了?山里娃再不好,也比狗崽子强——要不是我及时阻止,再发展下去那还了得。”童老实每想到大女子这事,一方面庆幸自己阻止了大女子和古月强的来往,另一方面还在为大女子的婚事着急。

大女子婚事没解决,却有人给二女子提亲说媒了。这怎么能行?大麦没收呢,怎么能先收小麦?童老实回绝了媒人,更为大女儿童竹花的婚事焦心。然而,最近听到了关于二女儿童竹卉的一些风言风语,童老实更加坐卧不宁了。一回到家就黑着一张脸。见了二女儿童竹卉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大麦没收小麦要先收,不行!做什么事都得有个规矩,少给我丢人。”见了大女儿童竹花也苦着一张脸:“大麦不收,小麦要先收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对于老爹的唠叨,姐妹俩始终不予理会。

这天,童老实心里闷得慌,约了老伙计贾正山去打猎。老哥俩转了两个山头,打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便坐在石坎上休息。老伙计贾正山取出旱烟袋递给童老实,童老实用自己的烟锅在贾正山的烟袋里挖了一锅烟,又把烟袋递还给贾正山。贾正山把自己的烟锅伸进烟袋里,一边慢慢的挖着烟,一边说:“老哥,你说我们哥俩关系如何?”

童老实一边点燃烟锅里的旱烟,嘴咬着烟嘴,用眼睛友好的瞟了一眼贾正山,微微一笑,说:“那还用说!”

贾正山高兴的继续问道:“那,你说我们两家做个亲好不好?”

“做亲?”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真还把童老实问蒙了,他心里很快的自问道,“是老大还是老二?”

贾正山微笑着说:“我家儿子看上你家女儿了,我今天跟你商量,你若同意,我就托媒人提亲;要是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我们俩还是老伙计。”

“你说的是那个?老大还是老二?”

“当然是老二童竹卉了。“贾正山答道。

童老实低下了头,心想:大女儿婚事还没着落,可他儿子看上的是二女儿。答应吧,大麦没收先收小麦不合规矩。知道的人说大女儿在县城念了几天书,心高气傲的把自己耽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女儿有毛病有缺陷没人要了。那以后就更难找对象了。不答应吧,老伙计的面子不说,二女儿不检点,事情若再往深发展,非丢人不可。不如就答应下来,也好断了死女儿不规矩的念头。

贾正山见童老实低下头不说话,还以为童老实不乐意碍着面子不好说,就有点不高兴“怎么了,我儿配不上你女儿?”

童老实赶忙笑着说:“不是,不是,你老弟托媒提亲就是了。”

当晚回到家,童老实就在饭桌上宣布了此事:“贾家你正山叔的儿子看上了竹卉,这几天就托媒人来提亲。竹花可得把自己的婚事抓紧,你妹妹已经定婚在你前面了,可别弄的结婚也走在你前面,叫人笑话。”

“我不原意!”童竹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老爹的话语。

童老实一愣,问“不愿意?为什么?”心里却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二娃,看你今天如何说得出口。”

童竹卉很坚定:“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总得有个理由。”童老实步步紧逼。

童竹卉稍加思索,说:“我姐的婚事还没解决,我不能走到姐的前面。”

童老实说:“这怪不得别人,怪你姐自己。见一次面不乐意,见二次面不乐意。她要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你也一辈子不找对象?”

童竹卉说:“我姐找到对象了,是你不同意嘛。”

“她找的是哪样对象?”童老实说。“五类份子的狗崽子,她是一点不考虑后果。”

“反正我不同意!”童竹卉毫不退让。

童老实怒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由不得你。你怎样想的我知道,小心吐沫星子把你淹死——”

“哼!”童竹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进了小屋。

童老实愤怒的吼道:“你死女子怎么了,管不了你了?自古儿女婚姻凭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事由不得你!”

玉竹媳妇怀里的孩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玉竹媳妇忙抱着孩子躲进自己房间。

童玉竹一旁赶忙劝解:“好了,好了,爹,生那么大气干啥?慢慢劝,慢慢劝。”

童竹花一旁说:“就是嘛,都什么年代了,还逼婚不成?”

童老实转身指着童竹花骂道:“你个死竹花说什么呢?我没逼你。我放开手让你找对象,你找不到嘛。你两个死小娃没一个好东西。”

童竹花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给牛饮水去呀。”说着,走进灶房提了半桶水走了出去。

童玉竹将童老实连推带劝送进了童老实的房间。

童竹卉听出哥把爹劝进了房间,便转身走出自己房间来到院中,迎面碰上给牛饮完水的童竹花。童竹卉向她姐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然后走到童竹花身边的黑狗“白眉黑豹”跟前,在狗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起身便走。白眉黑豹连蹦带跳追了过去。

童竹卉带着白眉黑豹在洒满月光的山径上走了二里多路,便到了王二娃家。山里人的居住都是独院,也没院墙。童竹卉径直走到院中,进了王二娃的家中。王二娃家也是刚吃过晚饭。过去两人会面总是偷偷摸摸在外面灌木丛中。现在童竹卉直接走进家中,王二娃惊喜之外,料定其中必有原因。便喜形于色的问:“竹卉,你来了?”

童竹卉没有直接回答王二娃的问话,只是笑着先招呼了王二娃的爹妈,然后拉着王二娃来到院中,站在树荫底下,小声说:“我们的事我爹已经知道了。”

王二娃一听,毫不在乎的说:“知道了怕哪样?我们正大光明!”

童竹卉焦躁的说:“你小声点,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了贾正山的儿子。”

“啊!”王二娃吃了一惊。说:“你没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爹?”

童竹卉说:“我哪敢?再说我还不知道你爹妈同意不同意呢?”

“我已经给我爹妈说过了,我爹妈都同意。”

童竹卉说:“那好,贾家还没正式托媒提亲,你赶紧告诉你爹妈,尽快托媒人来提亲,一定要赶在贾家前面,千万别落在人家后边。”

“好,我明天----最迟在后天去你家提亲。明天我去买东西”

“好,那我回去了。记住,千万别落在贾家后边。”童竹花说完转身要走,却被王二娃将手拉住。童竹卉转身望着王二娃,心中真是悲喜交加,但她心里明白,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把自已的手从王二娃手里抽出来,然后毅然转身带着白眉黑豹离去。

王二娃送走童竹卉,回到家里把情况一五一十跟爹妈一说,二娃妈先急了:“那怎么办,这个童老实难道他就一点不考虑他女儿的心意?”

王二娃说:“竹卉叫咱抢先去提亲。只要咱提亲在贾家前边,看竹卉她爹怎么说。”

二娃爹对二娃他妈说:“对,咱抓紧时间,明天上午你去找嫂子,让她明天下午当媒人去童家提亲。”

第二天早晨,天才麻麻亮,王家父子就往公社所在地的街道去买礼品。那时候讲究破四旧立四新,于是他们买的礼品,只不过是一个锄头一把刀,一本毛主席语录,一个毛主席像章-----这叫“新四色礼”。二娃他爹实在看着过意不去,还买了一包红糖和一包点心。

二娃他妈上午到二娃他大妈家托她大妈去说媒,他大妈满口答应。二娃他大妈是个能人,就是破四旧立四新最严酷的时候,和抓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潮中,都敢到公社驻地和凤尾车站去偷做生意。可以说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今给自己的侄儿当媒人,哪有不乐意的?

刚吃罢中午饭,王二娃就跟他大妈为了抢先提亲连午睡都没睡,急急忙忙往童竹卉家赶。三里多点路,一会儿就到。白眉黑豹老远见了生人(二娃的大妈),便吠叫了起来。王二娃忙叫了声:“黑豹!”白眉黑豹便蹭跳过来,一边亲热的向王二娃摇尾帖耳,一边煞有戒意的瞅了二娃他大妈一眼。

狗吠声惊动了一家人。童竹花、童竹卉首先迎了出来。童竹卉叫了声:“大婶!”,然后朝着她爹的房子驽了下嘴,示意二娃和他大妈:他爹在房子里呢。童竹花也叫了声:“大婶!”,赶忙从客人手中结过了礼品。玉竹和媳妇也抱着孩子从自己房间迎了出来。

童老实正想午睡,隔窗见王二娃和他大妈提着礼品进了院子,心里就知道了来意。便慢慢下了床,出了睡房,进了堂屋。这时二娃和他大妈在童家兄妹的陪同下,也都从院子走进堂屋。童竹卉进堂屋没停就返回自巳的睡房,掩门站在门后听动静。

王二娃一进门见童老实从睡房出来,使叫了声“二伯”。童老实没看他,也没应他,就好象没他这个人一样。

童竹花把王家带的礼品拿过去,放在她爹面前的桌面上。童老实瞅了她一眼,把那些礼品不屑一顾的推向了一边。二娃他大妈微笑着叫了声:“二哥!”

童老实嘴里“嗯”了一声,用烟袋锅指了一下桌边的凳子,说了声“坐”, 自已也顺便坐在另一个凳子上。

二娃他大妈见童老实茬口不顺,便稳了稳神,微笑着开口说:“二哥,咱都不是外人,我就不绕弯子直说了。竹卉和二娃多年来一起上学,两人互帮互爱有了感情。我今天来就为把两个娃的婚事定下。”

童老实嘴里冷笑了一下:“哼,我说大妹子,我家竹卉的婚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她已经许人家了。”

二娃他大妈仍是一张笑脸,说:“可是我听说还没正式来订婚,而且——”

童老实很不客气的说:“这你就别管了。”

二娃他大妈又笑着慢言慢语的说:“如今兴的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的好处是婚姻建立在男女双方互敬互爱的感情上——”

童老实竖眉瞪眼的说:“我说大妹子,你在教训我吗?”

二娃他大妈笑着说:“看二哥说的,我哪敢教训您呢?我是想说二娃和竹卉互敬互爱有了感情,感情是婚姻的基础,可您说的——”

童老实很不耐烦的打断二娃他大妈的话,说:“好了,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已经把话给你了——竹卉巳经许人了,你就不用管了。”

王二娃一看不妙,“噗嗵” 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叔,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童竹卉也拉开门跑出睡房,也和王二娃跪在一起,满眼舍洇伪说:“爹,你如果真为了你女儿好,你就成全了我和二娃。”

童竹花一边也帮腔说:“爹,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童老实气咻咻的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然后对王二娃和他大妈下逐客令,说:“该说的话都说了,我就不陪了。玉竹,送送你大婶。”说完便起身走进自已的睡房。

二娃他大妈尴尬的强笑中有气愤和无奈,眼望着童老实走进睡房关了门。童竹花走过去安慰她说:“大婶你别急,等我们好好劝劝我爹再说。”

童玉竹也走过去一边拉起王二娃,一边对二娃他大妈说:“就是,好事多磨,你们先回,我们一定好好劝他。”

童竹花拉起童竹卉,说:“哭哪样?别哭了,没出息。”

二娃他大妈边和二娃往外走边说:“好,这事就拜托你们兄妹了。”

其实,等静下心来,想起一家人都反对他干预竹卉的婚事,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竹卉找的王二娃与竹花找的古月强不同。古月强是黑五类,本质上的问题;王二娃虽说有缺点,那不是啥大问题,可以慢慢改正的。何必那么较劲呢?何必为此而得罪全家人呢?下午上工的时候,童老实心里总不舒服。手里干着活,跟谁都不搭腔说话。此时的童老实正在念叨:“死姑娘竹卉铁心铁肺的跟我翻脸,一家人都向着她说话。看来是我太过份了?是,两个娃自由恋爱是好事,可那些嚼舌根的尽放臭屁,他妈的一天没事,尽加盐加醋放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臭屁,让人听着就肚子发涨。唉,这作“老人” 还这么难。家里有事,不管不行,管了也不好,两个女娃,老大快三十的人了,多次见面相亲却连一个也看不上,却去找个黑狗崽。我不管吧,将来毁她一辈子,可我一管,却似乎得罪了她,老二小小年纪却偷偷有了相好的,惹些闲话恶语。不管吧,人人戳脊梁骨,可我这一管,儿嫌女不爱把人都得罪完了。我真想撒手不管,他爱怎样怎样。

其实,若真遂了二娃和竹卉的心愿,或许真是好事呢。唉, 把人都气糊涂了——可我真若撒手,贾正山问我,我又如何交待?唉,这——”

下午,童竹花放罢牛回到家,见哥嫂早已下工回来了。嫂子在厨房做晚房,哥在院子里哄孩子。童竹花走到哥身边问:“爹呢?”

童玉竹小声对妹子说:“钻到房子生闷气去了。”

童竹花微微笑了笑,把赶牛鞭挂在堂屋椽墙下的钉子上,便抬脚朝童老实睡房走去。童玉竹抱着孩子紧跟其后。兄妹两推开门进屋,童竹花叫了声“爹”, 两手抱在头后脑躺在床上的童老实偏过头望了兄妹两一眼,一声没吭又把头偏回原样。童竹花说:“怎么了,还在生气?何苦呢?竹卉跟二娃相亲相爱是多好的事,你却偏要把竹卉许配给贾家娃。”童玉竹也说:“就是,一点不为自已的娃着想。硬要把竹卉跟二娃拆散,”

童老实偏过头说:“我怎么不为她着想?你没听那些烂舌头是如何议论她和二娃的,我听了就气的肚子鼓。”

童玉竹说:“那你怎么不怪那些烂舌头,却怪起自家女儿来了?竹卉跟二娃自由恋爱有啥错,看把你气的?”

童竹花接过话头说:“就是,竹卉跟二娃互相了解,有感情,将来肯定会幸幸福福一辈子,可要是贾家那娃,那就难说了。这道理我们应该懂。你还说你不封建不保守,不封建不保守你怎么还反对竹卉跟二娃自由恋爱?”

童老实慢慢坐起,盘腿,装烟,说:“我是被气糊涂了。”那口气缓和的多了。

童竹花说:“你爱生闲气。别人怎么说,让他说去。是非天天有,不听自然无。我看关键是你武断,什么事都要按你自已的意图办事,根本不考虑别人。”

童老实不高兴的说:“谁说的,我是那样的人?”

童玉竹接过话茬,说:“竹花说的没错,前边竹花和古月强你反对,现在竹卉和二娃你也反对。我只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妹的婚事你都反对,你说你是不是那样的人?”

童老实斩钉截铁的强辩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竹花的事和竹卉的事不一样。竹卉的事我可以任随她去,可竹花的事不行,古月强是黑五,我若也随她去,那我就没负起当爹的责任,把她害了。”

童玉竹认真的笑着问:“那,你的意思是竹卉和二娃的事你不反对了?”

“不反对了,”童老实说,“但是有一点是她俩结婚不能抢先在她姐的前边。大麦没收先收小麦让人笑话,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她姐有啥缺欠,找不到女婿。”

“好,那我就告诉竹卉去。”童玉竹高兴的说着就抱着娃走了出去。

童老实又对童竹花说:“竹花你这下可要抓紧,人家竹卉只等你一年,总不能你老找不到对象让竹卉老等你。”

童竹花笑着说:“爹,你干脆也发发慈悲,成全了我和古月强吧。”

童老实严肃的不容辩解的说:“那绝对不行。将来你们结了婚,在人面前低人三分,说不起话,抬不起头,那时你后悔就晚了。你就会怨我这个爹没本事没能耐,不负责任了。”

童玉竹突然在外边喊了两声” 竹卉! 竹卉!” 接着又喊道:” 爹, 竹花, 竹卉不见了。”

童老实父女俩都吃了一惊, 忙跑出房间。童老实还不放心地到两个女儿睡房看了一遍, 然后出来问:” 今天下午竹卉上工回来没有?”

童玉竹说:” 不知道么,我们都忽视了。”

童竹花突然指着院子里, 轻声说:” 二娃他爹妈来了。”

童老实和童玉竹扭头朝院坝下看去,果见二娃他爹妈走来。二娃他妈也正抬头往院子里望,正和童家父子三人碰了个眼对眼,于是便停步,抬头问:“他二伯,我家二娃没在你家吗?”

童竹花抢先答道:“没来呀。”

二娃他爹也停步说:“这混账东西,中午饭都没吃,现在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和他妈下了工回家没见他人,只在灶房地上留了几个大黑字。我们都不识字,看不懂是哪样意思。寻思他可能来找你家竹卉了。”

童竹花说:“竹卉也没在家。”又扭头对童老实说,“爹,我去看看。”

童玉竹说:“我也去看看。”

童竹花说:“哥就别去了,你抱着孩子呢!”

做饭的玉竹媳妇听到外边动静,早已走出到灶房门口,靠在灶房门框上看到了面前的一切。这时便叫道:“饭都快好了。”

童玉竹道:“你来抱娃。”说着走过去,把娃往媳妇怀里一递,转身便追出了院子。童老实不放心,也抬脚追了下去。

二娃的爹妈领着童家父子回到家,众人走进灶房一看,灶房地上四个大字写道:“爹妈保重!”

童竹花念罢四字,叫道:“唉呀不好,二娃很可能和竹卉跑了。”

二娃他妈问:“跑哪去了?”

童竹花说:“很可能往山外跑了。”

童老实焦虑的喊道:“那,那快追呀,眼看天都快黑了!”

童家父子前边去追,二娃他爹进睡房取了个手电筒,夫妻俩便一同随后追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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